孙承宗,赵率教,满桂三人听着朱栩的话都是一怔,没想到话题跳跃的这么快,他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。
孙承宗看着朱栩,神色默然,沉吟良久。
赵率教,满桂倒是神色大动,目光炽热,刚要说话,又都看向孙承宗。
在这件事情上,他们没有多大说话的资格,还得看孙阁老的。
朱栩倚靠在厢璧上,目光静谧的看着孙承宗。
考验来了。征讨大漠,这对大明朝野来说,是一件极其重大的心里挑战。
不知道有几个人能迈过去。朱栩心里暗道。
良久之后,孙承宗才抬起头,看着朱栩缓缓的道“皇上,我大明现在正是多事之秋,内务已经到了厄需整休的地步,刻不容缓,现在的国库也无力支撑一场大战。尤其是,这一战若是不能克尽全功,那就等于是大败,从此九边重镇,辽东都将陷入危险之境,永无宁日。边患再启,内阁再无法专注于‘新政’……皇上,这得失之间,关乎我大明两百年社稷,请皇上三思。”
“你们怎么看?”朱栩仿佛没有听到,目光看向赵率教,满桂。
满桂执掌赤金卫,一直驻扎在土木堡,直对察哈尔大汗牙帐,这些年一直在拼命练兵,可以说三万骑兵已经初具规模,可堪一战。
因此,他心里其实是蠢蠢欲动,想要一战的。
但孙承宗不止是他现在是顶头上司,同时在辽东也是他的主帅,这么多年,满桂几乎一直都算是孙承宗的直系,嫡系,深受他的影响。
满桂思索着孙承宗的话,虽然不能完全明白,还是抱拳向朱栩道:“皇上,臣认为孙阁老言之有理。”
朱栩对满桂的心思看的通透,目光平静的转向赵率教。
赵率教虽与满桂不合,但也是孙承宗的旧将,比满桂更‘精明’一些,他能明白孙承宗的话,语气也相当的委婉道:“皇上,察哈尔虽然不如建奴,但北方地域太广,若不能一战平灭,后果不堪设想,请皇上三思。”
这些担忧都是正常的,朱栩看着三人,道:“你们顾忌的朕知道,但你们应该更明白,未来几年我大明的灾情将更重,事务会更多,国力必更弱,察哈尔四处开战,吞并,这一强一弱,等到察哈尔打上门,朕就只能守了,这场景,你们有没有觉得很熟悉?”
孙承宗三人顿时皱眉,他们三人都曾在辽东多年,对这个场景怎么会陌生。
辽东自从萨尔浒溃败之后,就陷入了一强一弱的被动挨打的局面,苦苦守卫。这个情景若是放大来看,当年英宗在土木堡一败,整个大明就变成守势,是一模一样!
孙承宗知道朱栩说的没错,沉思一阵,还是坚持道“皇上,经过去年一年,‘新政’已经有了初步根基,若是再有两三年,不但‘新政’能得到稳固,国库也能有所缓解,到时候万事俱备,战事有个万一,也能个退路,从容应对。现在开战,一旦失败,就再没有反击之力,辽东必然溃烂,影响之大,不可想象……”
孙承宗不是没有大局观的人,只是,他却少了对这场天灾人祸的认识。未来的几年,将是‘小冰川’最为剧烈的一段时间,大明将前所未有的虚弱。而后,需要漫长的恢复时间,也许要到十年后,大明才能有可战之力。
若是不能在这之前铲除日渐强大的察哈尔,那日后的麻烦将会更大,大明根本经不起长达十年的漫长的边境消耗战!
可能会亡国!
朱栩手掌拍着膝盖,看着三人,道:“这件事朕决心已下,今年之内一定要彻底剿灭察哈尔!科尔沁的巴达礼就在京城,待大议,‘军改’完成,朕决定坐镇土木堡,一雪前耻!”
孙承宗,赵率教,满桂三人脸色大变,目露骇色。
土木堡三个字在明朝是一个禁忌,是一个痛点,不管谁提都会让人回忆那段不堪的一战。
同时,这也是明朝的逆鳞,谁碰都会疼,钻心!
眼前的皇帝提,众人变色的还有一个原因,那就是‘坐镇土木堡’等同于御驾亲征,这与当年的英宗旧事几乎一模一样!
现在的明朝与当初的英宗年间可不同,那个时候明朝国力强盛,从永乐年间遗留下来的文臣武将不少,关键是,有一个成年的景泰皇帝,京城,天下安稳,因此还能打赢京城保卫战。
若是今天再来一次土木堡之变,只怕大明亡国就在眼前!
孙承宗没想到朱栩的决心这么坚定,眉头紧皱,眼神凝重,沉吟半晌,看着朱栩道:“皇上,此事太过重大,眼下又有一堆事情要处理。臣建议,暂且放下,等年头这些事情处置完毕,再召集朝臣商议,务必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,彻底消除察哈尔这个威胁。”
孙承宗的话既有‘遵从’的意思,也有拖延时间,以等待变的目的,朱栩不以为意,道:“朕已经命多尔衮传令建奴两万骑兵北上,外加琉球,朝鲜,安南,倭国等杂兵,凑齐三万人,作为先锋,从沈.阳出,满桂的赤金卫三万满编,携带大炮一百八十门,从土木堡出。祖大寿的泰宁卫,与科尔沁等联军,共计四万人,从西面出,三面合围,务必一战彻底将察哈尔剿灭,讨伐日期就定在大议,军改结束之后,四月初一!”
孙承宗,满桂,赵率教三人是目瞪口呆,一脸震惊的看着朱栩。
他们没想到朱栩不但已经决心已下,居然还这么早就定下了日期。
要知道,现在才二月初十,到四月初一才短短的一个多月,这样一场大战,这么短时间,如何准备?连整军的时间都不够!
朱栩不管他们的脸色,看着三人道:“这件事,孙阁老居中调度,等候朕的发兵诏书,满桂,立刻赶回土木堡,枕戈以待,赵率教,你的铁甲骑兵也不能放松,随时准备驰援土木堡。另外,朕会下诏给祖大寿,命他统帅泰宁卫与科尔沁联军,随时准备东进。朕待会儿就传令给山海关,命熊廷弼移师沈.阳,统领辽东一切军务,随时准备西进!”
孙承宗吃惊无比,这么一来,明朝调动的军队,少说也有近二十万,不说这一举一动的粮草消耗,察哈尔那边的反应,单说朝野的影响,只怕无异于地震!
孙承宗心思纷乱,这样大的动作,在这种时候,不知道会引出多大的变故来,对现在内阁的计划,已经开头‘新政’会造成多大的影响!
朱栩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,目光冷峻的看着三人,道:“这件事注意保密,不得外传。行了,停车吧,你们下去,眼下还是要准备好大演武的事情。”
马车很快停下来,孙承宗三人都有一肚子话想与朱栩说,但朱栩根本不想听,直接摆手,道:“满桂,立刻回土木堡,其他的,该干什么,干什么去,下车吧。”
孙承宗欲言又止,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劝说,只得下了马车。
三人下了马车,看着马车飞驰离开,在一片灰尘中,面面相窥。
满桂望着禁卫的马队,依旧没有从震惊中醒来,转头看向孙承宗,道:“大人,皇上,是否有些……自大了?”
实际上,依照满桂的脾气,换了别人那就是‘是否冲昏头了’,但朱栩对他有知遇之恩,不敢那么放肆。
孙承宗始终皱着眉头,心里也有这样的疑虑。
当今皇帝年纪轻轻,有平定辽东的不世武功,外加琉球,安南,海外两个省,这疆土扩大了不知道多少,远超太祖太宗,若是由此得意忘形,肆意胡来,是完全说得通。
但是,这岂不是与英宗旧事如出一辙?
孙承宗心里如有大石,惴惴不安。
脸色黑沉,心里沉吟半晌,孙承宗还是道:“满桂,立刻赶回土木堡,严阵以待,不得松懈。至于我们,还是顾于眼下,准备好大演武的事情。”
满桂还没有说话,赵率教一怔,道“大人,此事难道不需与内阁诸位大人商议一番吗?”
孙承宗摇了摇头,道:“你们没有听懂皇上的暗示。另外,内阁现在知道了,徒增烦扰,还是将眼下这些事情都做好再说。”
赵率教会意,道:“下官遵命。”
孙承宗抬起头,看着朱栩的车队,马车已经看不见,但他还是仿佛能看到,眼神里忧虑更深。
在朱栩的马车里,曹化淳同样是深深震惊,但面上始终平静,好一阵子,他看向闭眼假寐的朱栩,低声道:“皇上,是否要拟旨,传给泰宁卫的祖大寿,山海关的熊廷弼?”
“穿什么旨?”朱栩闭着眼,淡淡的道。
曹化淳一怔,道:“皇上刚刚不是说……”
朱栩深吸了口气,依旧闭着眼,道:“多尔衮的军队想要从安南到沈.阳,得好几个月,他不来,朕怎么开战?”
曹化淳的震惊化作了不解,凑近低声道:“皇上,那刚才与孙阁老他们的谈话?”
朱栩眉头动了下,道“不要记,就当今天朕没有见过他们。”
曹化淳满肚子疑惑,看着朱栩丝毫不动的表情,只得点头道:“是。”
第九百六十七章 一意孤行